5046bad281e201dbf9236eb8ba4510c9.jpg

       夏家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做了大生意,媳妇长的很圆,皮肤光滑。小儿子一直务农,娶的媳妇呆头呆脑,被村里人称为傻媳妇。

       傻媳妇今年三十五岁了,还绑着两个麻花辫,不管春夏秋冬都是穿着一双布鞋子,一笑起来就露出八颗大白牙,夏天穿外套加袄子,冬天却穿短袖,讲话咕噜咕噜着让人听不清楚,大概是这个原因,人们在背地里说她是烧坏了脑子,甚至当面就叫她“夏傻”。

       夕阳西下,三叔叼着一根烟,打着赤脚,悠闲地坐在大门口,地坪上,母鸡在啄米,公鸡在啄母鸡,发出咯咯的声音。

      “夏傻,你这是到哪里去?”三叔笑着问道。

       夏傻用扁担挑着两木桶水豆腐,花布棉袄看着都感觉很热。她歪着脑袋笑着说:“卖......水豆腐,三叔,要不要来一碗?”

       三叔说:“多谢了,多谢了,你家儿子还在家发着烧,赶紧回去看下吧。”

       夏傻真的被吓傻了,她紧紧地握住扁担绳子,快速地朝家跑去。

      “怎么才回来?卖什么水豆腐?卖卖卖,儿子发高烧也不知道”婆婆特别疼爱这孙子。

       夏傻摸了摸儿子的头,虽然她不懂是冷还是热,但是能看到儿子脸上是通红通红的。

      “夏雨,你怎么了?”她问。

      “还能怎么了,感冒了呀,都发烧到三十九度了”婆婆说。

      “妈,我刚刚吃了退烧药。”夏雨睁开眼睛说。

      “走,咱们去医院。”夏傻一把背起儿子。

8176637db63511e8673f3b6478f7e87d.jpg

       太阳下山了,月亮便从夜幕中露出了脸蛋,风吃饱了没事干也在耳边时不时地呼着粗气,累了一天的夏傻晚饭也没有吃上一口,背着七岁半的儿子,她还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两个月的宝宝。她每走三步就停下来,看看肩膀上的儿子,一路蹒跚着,只想快点到诊所。

       到了小诊所,她把儿子抱在怀里,手不停的将他的头发从额头搔到后脑勺,看着医生将尖锐的针头扎进儿子臀部时,她眼里闪着泪光,不自觉地一手握紧了儿子的手,另一只手捂住了儿子的眼睛,咬紧牙关,好像这根针扎在了她心里一样。儿子哇的一声,泪水哗啦啦地滚落下来,夏傻见这情景,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背,说:“妈妈在,妈妈在,夏雨不疼了。”

       夜深了,小诊所只剩下夏傻和她儿子,白色的墙壁,微弱的灯光,寂静的病床,挂着的点滴有节奏地一滴一滴滴入儿子幼小的身体里,夏傻趴在病床上,摸了摸儿子脸颊,又把他脸蛋掩藏进自己的臂弯,心里一阵酸痛,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臂。她太累了,在无声地落泪中她打了一个盹,等她醒来时,只见儿子的血液在细塑料管中倒流,她在慌乱和惊恐中赶紧起身,刚刚叫了一声“医生”便倒在了地上。儿子醒了,只见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。“妈妈,医生……医生,妈妈。”这两个称呼来回交替着,儿子拔掉了针头,血液流在了白色的病床上。

       医生赶紧扶起夏傻,拨通了老夏家的电话。“夏志,请赶快来xxx诊所一趟,你家媳妇流产了。”

       夏志听了腿都发软,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的他叫上了夏母和哥哥夏刚,还有嫂子也跟随赶来。

      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夏志在病房外来回走动。

      “拿钱去大医院,保住孩子。”夏母说。

      “去什么大医院?张大夫能处理好。”嫂子说。

      “这里毕竟是小诊所,我们还是赶紧拨打120比较妥。”夏刚说。

      “孩子和大人都存在危险,你们还是送往大医院吧。”医生说。

      “医生,求求你,想想办法吧,求你保住孩子和他妈。”夏志说。

      “送大医院,要花很多钱的。”嫂子先心痛起钱来。

      “这不是钱的问题。”夏刚说。

        而夏志看着流血的夏傻,只能干着急。

       “夏雨,快到奶奶怀里来。”她搂着自己唯一的孙子。

       夏傻躺在病床上一概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,从床上飞到了空中,跟萤火虫一起翩翩起舞,她感觉到萤火虫的炙热。风一吹。夏傻又飘到了天上,星星闪耀,星星在她周围,月亮为她打光,越靠近月亮越觉得冰凉,夏傻不喜欢滚烫的萤火虫,也不喜欢冰冷的月亮,可是她没有力气,好像有一根线在牵扯着她不停的向上,她触摸到雪花是冰冷的,而闪电是炙热的。

     “她怀孕了,你怎么不知道?”夏母问夏志。

     “他怎么会知道,只知道下田干活,儿子发烧了不知道,媳妇怀孕了更不知道。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啊!”嫂子说。

     “你少说两句,这是医院。”夏刚说。

       一家人七嘴八舌,只有她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。她的心猛地被抨击了一下,想起发烧的夏雨还躺在病床上。

       等她睁开眼时,只见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夏雨,而是她自己。

       夏志脚步轻盈地走进病房,看着脸色苍白的老婆有些心疼。“你......你......”

      “我没事。”夏傻笑了笑:“夏雨呢?”

      “肚子里的孩子没了,夏雨好好的。”嫂子说。

       医生说“她以后可能怀不上孩子了,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
      “我们有孩子,我们还有夏雨。”夏傻说。

       此刻,窗外下着大雨,斑驳的光线很迷濛。


【作者简介】安小忆,《美洲文学社》入驻作家。现居江西,喜爱散文,诗歌,富有感染力的小说。


责任编辑 夏米